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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| 路遙 ，編輯?| 余快
機器視覺「熱賽道」再生變，但江湖的規(guī)矩從來沒變過。
“前幾年火的3C電子檢測、鋰電檢測，沒有一家是好過的，訂單都是斷崖式下滑，增量市場的創(chuàng)新點在光伏、新能源賽道。”
類似的表述反復出現于從業(yè)者、投資人口中，而這正是當下3D視覺檢測賽道的真實寫照。
目前，機器視覺檢測賽道已然十分內卷。國內機器視覺公司中，僅檢測賽道，就有十家左右的上市企業(yè)，包括3C電子、半導體、鋰電等領域。
今年以來，當工業(yè)視覺各個賽道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樣，光伏檢測和鋰電檢測賽道卻表現得極為樂觀。
據工業(yè)和信息化部數據，上半年我國光伏產業(yè)鏈主要環(huán)節(jié)產量同比增長均超六成，鋰電池產量同比增長超四成。
不難預見，在已然擁擠的賽道上，將有大量企業(yè)加碼光伏和鋰電檢測。
「定位引導」和「質量檢測」：3D視覺兩大應用的河東與河西
3D視覺領域，先前定位引導賽道是資本寵兒，現在生意更大的質量檢測賽道已然添了不少熱度，兩大細分賽道的此起彼落，不過幾年時間。
“上海原來做雙目3D、面結構光3D的公司，現在都在往檢測走，做線激光?！币晃还I(yè)視覺領域的從業(yè)者說。
當前，3D視覺企業(yè)紛紛轉向檢測賽道做線激光，正成為一種趨勢。
一直以來，定位引導類和質量檢測類作為3D視覺的兩大應用方向，在海內外有著不同的關注度。
海外企業(yè)做定位引導類的較少，多聚焦于質量檢測類，做得較好的如日本的基恩士、加拿大的樂姆邁（LMI）、德國的視明銳（SmartRay）等，國內情況正好相反，質量檢測類并不如定位引導類那么風生水起。
一位定位引導賽道的創(chuàng)業(yè)者指出，原因在于定位引導類技術門檻更高，企業(yè)能夠獲得更多融資。
“檢測類只需解決視覺算法問題跟硬件問題，定位引導類要與機械臂做搭配，還需要解決機器人的適配、機器人的建模、機器人的運動規(guī)劃和壁障等問題，與檢測類相比，解決問題的復雜度更高，技術棧更全，產業(yè)鏈也更長?！?/p>
那么，為什么越來越多初期從事引導類業(yè)務的廠商，開始涉足質量檢測業(yè)務？
從標準化程度上看，質量檢測類比定位引導類更容易標準化。
定位引導類的應用場景中，每個工廠的產品規(guī)格、包裝形態(tài)、上下料方式等都各不相同，定制化特征極其明顯，很難做成標準化產品。
檢測設備相對標準化，加上技術成熟早，經過多年沉淀積累，算法模型已經比較成熟穩(wěn)定。
投入產出比上，質量檢測類比定位引導類，更容易算得過賬。
一方面，聚焦于定位引導場景的3D相機，很難成為設備的一部分，而是要與機械臂做搭配，類似“項目型”，而非“設備型”。項目型意味著需要招聘大量工程人員，且驗收交付周期漫長，很難形成規(guī)?；?。
另一方面，質量檢測類面對的是現有場景的替代問題，即已經出現的2D視覺場景，可以通過3D視覺進行替代。定位引導類面對的則是新場景的開拓難題，前期需要對市場進行教育和培訓，這意味著更多的人力和財力投入。
站在銷售角度，質量檢測類比定位引導類更容易交付落地。
定位引導類場景難以復制，且單個客戶需求量不大，企業(yè)想要做大，打磨出相對通用的標準化產品，而后依靠集成商進行分銷，是最佳路徑。然而，其中亦有諸多坎坷曲折，具體可以參看《內卷的3D視覺》一文。
質量檢測類落地過程中的工程部署、調試等，則相對更為簡單，通過對接一些大客戶，有條件以直銷模式大量出貨，人力與時間成本耗費更少。
上述種種吸引力，也具象地表現在機器視覺的龍頭企業(yè)身上。
以基恩士為例，作為全球線激光出貨量最多的公司之一，基恩士在2022年實現了63.46億美元的總營收，且毛利高達81.82%。憑借這份傲人的成績，創(chuàng)始人滝崎武光也一舉超越孫正義，躍居2023年日本富豪榜第二名。
一位機器視覺領域的從業(yè)者坦陳，基恩士這份亮眼的財報，對國內機器視覺企業(yè)頗具吸引力。
爆火的光伏與鋰電檢測：好看不好吃
然而，線激光檢測的生意固然大，基恩士的財報固然好看，但只有找到一條快速增長的賽道，并成功打入其中，才是一個好的開場。
質量檢測類的應用領域，主要包括3C電子檢測、半導體檢測、鋰電檢測、光伏檢測等。
半導體檢測行業(yè)，門檻極高，大多數廠商被拒之門外，尚未進入的廠商已難尋機會。3C電子檢測，隨著消費電子行業(yè)不可避免地周期性下滑，已再難重現往日輝煌。
機器視覺公司開始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聚焦于光伏檢測、鋰電檢測賽道。
其中，光伏檢測賽道背靠的是一直呈現高增長趨勢的光伏產業(yè)。
今年第十六屆全球光伏大會上，有業(yè)內人士做出預測，“預計今年全世界光伏新增裝機將在350GW左右，明年累計裝機量很可能超過水電，2026年將超過天然氣，2027年將超過煤炭成為第一大能源?！?/p>
“雙碳”目標下，光伏作為未來新能源革命的主角之一，正帶動核心技術、產品制造、設備和市場規(guī)模不斷擴大。
同樣承載“雙碳”戰(zhàn)略重要使命的，還有動力電池，鋰電檢測的火熱正來自于鋰電池規(guī)模化制造的指數級增長。
隨著鋰電池相關應用場景橫向拓展，以及中國鋰電池加快進入國際供應鏈，客戶對于安全、高一致性、高品質要求不斷提升，帶動了機器視覺檢測在鋰電制造環(huán)節(jié)的檢測點不斷增多，電芯成品外觀檢測也被列入規(guī)范項，全線視覺檢測正成為動力電池企業(yè)的標配。
今年6月9日開幕的2023世界動力電池大會上，寧德時代董事長曾毓群又喊出“TWh時代，未來已來！”的口號，為鋰電檢測繼續(xù)添了一把柴火。
然而，光伏檢測、鋰電檢測的前景雖明朗，蛋糕雖大，想要吃到卻并不容易。
以鋰電檢測為例，這條賽道最賺錢的，無疑是跟著寧德時代做動力鋰電池檢測的一批廠商。
但同時，他們也面對著鋰電行業(yè)對安全隱患零容忍的挑戰(zhàn)。
“鋰電行業(yè)對產品安全性的要求極其嚴苛，因為汽車電池爆炸會造成死亡，一旦發(fā)生爆炸就會追溯這批車的電池是從哪條產線出來的，這條產線用的誰家的檢測設備?！眹鴥纫晃粰C器視覺設備供應商如此解釋其在鋰電檢測上投入較少的原因。
在這種意義上，鋰電檢測賽道可以被看作機器視覺廠商們的一塊“試金石”，產品性能的高下，過往案例經驗的沉淀，都顯露無疑。
當前，3D視覺在線檢測領域，包括寧德時代、中創(chuàng)新航、比亞迪、國軒高科、億緯動力、欣旺達等動力電池企業(yè)在內的國內主要市場份額，仍被基恩士、LMI、康耐視、德國SICK等外資品牌占據。
鋰電檢測賽道的另一大難點，在于其對大客戶、大項目的依賴性比較強。
另一位機器視覺設備供應商直言：“做檢測設備的，必須要有大的業(yè)務訂單，否則企業(yè)是完全跑不起來的?！?/p>
由于終端客戶對產品的穩(wěn)定性、一致性要求極高，機器視覺企業(yè)為服務好大客戶，通常會針對客戶需求做定制化開發(fā)。
比如基恩士的線掃、面掃等大部分光電傳感器，幾乎沒有一個芯片是標準件，感光元件均來自索尼定制。
得益于索尼定做的 CMOS 傳感器，基恩士線掃激光的檢測分辨率能夠做到0.1微米。過硬的產品性能，使得基恩士在“討價還價”這件事上極少妥協，并常年維持著70%以上的毛利率。
但寧德時代是為數不多的一個例外。
三年前，寧德時代開啟加速模式，在全國各地擴產，基恩士聞訊很快從日本派來團隊跟線，針對寧德時代專門設計產品。
前期的定制化開發(fā)意味著，基恩士面對寧德時代的“討價還價”幾乎沒有退路，一旦訂單丟失，將意味著“基恩士整個鋰電行業(yè)就沒有了?！?/p>
鋰電檢測行業(yè)對大客戶的依賴，正讓機器視覺廠商感受到威脅。
但相比于其他賽道，定位做核心零部件的質量檢測，業(yè)務受外界影響相對要小得多。
“芯片、電路板、電池等產品都屬于基礎零部件，做這些產品的質量檢測，抗風險能力強，除非遇到系統性的大蕭條?！?/p>
在某視覺檢測企業(yè)創(chuàng)始人看來，定位做核心零部件的質量檢測，可以確保企業(yè)處于一種進可攻退可守的“安全”狀態(tài)。
低價內卷，帶不來真正的性價比
在國產廠商尚未形成氣候之時，國內機器視覺檢測市場有兩個景象：
一邊是基恩士、LMI等進口品牌以每臺檢測設備高達十幾萬的售價，在國內市場如入無人之境；一邊是屈指可數的幾家線激光創(chuàng)業(yè)公司，在客戶端“吭哧吭哧”做著掃盲工作。
過去幾年，國內一批企業(yè)已將檢測設備的單價打到了3-4萬元，即使內卷至此，還未及底線。
掘金志獲悉，今年，?？笛邪l(fā)近5年的檢測類3D視覺設備，已開始批量出貨。
“?？倒湹淖h價能力很強，直接把價格干到一萬幾，底價甚至低于一萬?！泵鎸？档男露▋r，賽道玩家們不得不在恐慌中面對現實，接受新一輪行業(yè)競爭的洗禮。
當下，如何在賽道的進一步內卷中找到解法，無疑是國產3D視覺廠商們最關心的問題。
這個問題的答案，或許可以從基恩士、LMI等進口品牌的身上找到。
一個事實是，在?？瞪形慈刖郑瑖a廠商以3-4萬價格侵入市場的階段，低價策略并沒有帶來想象中的規(guī)模效應，進口品牌依然是不少國內終端客戶的首選項。
其背后的原因，來自于客戶對國產3D視覺廠商“天然”的不信任。
國內一位機器視覺設備供應商表示，“進口品牌中，SmartRay和康耐視有的硬件表現并不好，但在國內依然有不少出貨，主要就是因為它們是國外的產品，所以客戶才用?！?/p>
國內終端客戶“進口的即是好的”的認知，現在仍然普遍存在。
一位上海的集成商坦陳，其公司集成的產品中，國外產品占據絕大多數，甚至連用到的第三方設備很多都是國外的?！耙环矫婵蛻舨幌胗脟a的，另一方面我們也不愿意為了節(jié)省成本用國產的。國內產品穩(wěn)定性各方面還是達不到要求，長期看性價比很低?！?/p>
對于客戶來說，依靠價格戰(zhàn)內卷下來的價格，帶著所謂“性價比”的標簽，實際上并不能帶來真正的性價比。
對于行業(yè)來說，過低的定價對行業(yè)也是有害的，有時甚至還會淪為客戶為與目標廠商壓價而利用的工具。
當下，國產廠商雖然在某些單點上取得了技術突破，但3D視覺的落地是一個綜合性的方案，國內廠商在高精度檢測性能與軟件成像系統上，與國外品牌仍存在一定差距。
客觀原因在于，工業(yè)場景項目交付難、復制難，一開始就是行業(yè)的內生困境。
工業(yè)領域的應用場景一直在變化，量產交付中存在眾多痛點，加之行業(yè)尚未形成統一標準，大家對缺陷檢測的定義，各有各的說法。
工業(yè)領域的解決方案也十分碎片化，產品雖存在一定的可復制性，但具體到每一個廠家、每一個需求、每一臺機器時，需求又變得五花八門，一個項目完整交付后，再想復制落地，難度很大。
對這種困境感受最直觀的，無外乎輾轉于項目現場的執(zhí)行層人員。
某3D視覺公司的技術人員坦言，在工業(yè)領域做技術、服務很累，其身邊不少同事、朋友，或選擇轉行，或又重回傳統安防行業(yè)。
客觀因素之外，機器視覺要走出自己的國產替代之路，我們不僅要有進口品牌有的技術和能力，還要有他們沒有的。
借用一位投資人的觀點，問題的根本或許還在于，“國內缺乏產品的定義者”。
結語
今年以來，整個工業(yè)都不景氣，在機器視覺檢測領域，光伏和鋰電是少有的讓人感到希望的賽道。
然而，又有誰知道，光伏與鋰電的上升周期將在什么時候結束？
機遇與危機總是并存，投入與產出總是要追求一個健康的平衡。
國內外廠商在產品上的差距不足為懼，真正可怕的或許是，問題的答案就像皇帝的新衣，而大多數人只是選擇視而不見。
企業(yè)應當磨練自身武功，而不是自廢武功，否則將永遠活在無止境的無效內卷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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